筆趣閣 > 人人都愛馬文才 >第18章 棋逢對手
    梁新是傅歧父親的副手,傅歧看着這一學館的學生都不順眼,唯獨他還算是個“自己”人,他父親也曾說過能照顧便照顧些,所以傅歧對待梁山伯獨與其他人不同。

    但要說交情深厚、感情甚篤,那也是沒有的。

    就連他現在邀請梁山伯一起住,也未必沒存着“我娘把所有下人都弄走了我得找個人把活兒幹了的心思”。

    想他傅家的公子在丙等學舍裏喊一嗓子,多的是願意爲他端茶倒水灑掃幹活的,可他就算是找個幹活的,也不願這樣的卑賤之人,否則豈不是太跌他的身份?

    但梁山伯的一席話,讓他的頭腦也漸漸開始清醒。

    他從小錦衣玉食的長大,從未接觸過這樣的寒門子弟,梁山伯願意和他一同住在這甲等學舍,一來是不好拂了賀館主的面子,二來也是顧忌他的想法,但正如他所說,他畢竟家貧又無人伺候,如果兩人要長期相處,梁山伯和他之間的“隔閡”會越來越多。

    他不能一邊想着要梁山伯幹活,又一邊嫌棄他粗鄙。

    可如果他要和梁山伯“同坐論交”,是他和梁山伯一起洗着自己的衣服幹着一樣的活兒,還是梁山伯和他一樣拋開手什麼都不管等着更“低賤”的人來做?

    怎麼看,都不像是他起初想象的那樣。

    如果他和馬文才同住,都是同樣的人家,就如他說的,這“人情”他欠的起,無論是用他家的東西還是他家的小廝,日後登門道謝再奉還便是。

    可差役了梁山伯,他和他以後算是什麼關係?是門人?是朋友?他是否要爲了一時的“落魄”把這人以後的前途也算在自己“還人情”的範圍裏?

    梁山伯看到傅歧不說話了,便知道他已經明白自己想要說的是什麼。

    文明先生總是想要讓他多拓展些人脈,就如同他父親當年“成功”時做的那樣。可他的父親是曾託庇與傅家門下不錯,但事實證明,他父親選擇的路是走不通的。

    一旦沒有了維繫兩者利害關係的紐帶,沒能站住腳的寒門濁吏只會被棄如敝履。

    他不願和父親一樣,花上無數年的時間攀上傅家,也不願再託庇於誰的門下。即便他現在和傅歧同居一室,有些話,還是說開來比較好。

    馬文才和祝英臺都在這裏,也算是個見證。

    畢竟在很多人眼裏,他藉着傅歧的關係住進了甲等學舍,就是已經抱上了傅家的大腿,無論日後是出仕還是求學,都要蓋上傅家的印記。

    梁山伯當然不想最後是這樣。

    不過這姿態……

    “傅兄,說實話,在下也是個怕丟臉的人……”

    梁山伯赧然:“如今在下還未住進去,傅兄要換個同樣門第出身的新生還來得及,也許這樣對你對我都好。如果住了幾天後,傅兄覺得在下是粗鄙不可相處,再將在下趕出門去,那在下,在下……”

    梁山伯掩着面,似乎沮喪極了。

    “在下怕是沒臉做人,也無顏再留在這裏。”

    祝英臺沒想過事情居然會這麼發展,“草根”和“貴族”相處居然還會想這麼多的事情,這讓心思單純的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住幾天就趕出去?

    想到地位想等,尚且還在地臺上被放了一扇屏風分隔的自己和馬文才,祝英臺表示梁山伯的猜測很有可能。

    他們說不定就是一羣任性的公子哥,今天說喜歡就喜歡,說不喜歡就又不喜歡了。

    他能渣攻,但你自己卻不能真的自甘墮落當賤受!

    就是這個道理,梁山伯你好樣的,我挺你!

    然而站在一旁目睹了事情所有發展的馬文才,卻心中一凜。

    和外表囂張其實內心赤子的傅歧不同,馬文才是個轉世重生的真.老鬼。

    也許他死的時候還未及弱冠,可那麼多年飄蕩下來,看多了人情冷暖改朝換代,又重新用孩童的身體經歷過這麼多年,兩世下來,如今的他已經能夠看見許多少年時看不見的東西。

    梁山伯的作態並不驕傲,甚至有着一種寒門出身者無可奈何的“清醒”,可對於這些還沒有在宦海中沉浮過、也未曾被家族“薰陶”成型的年輕人來說,這樣的態度卻越發顯得真誠,也越發容易引起他們的同情,進而滿足他們“他的人生會由我的一個念頭而改變”的虛榮心。

    比如說他身邊心思單純的祝英臺,已經是一副爲梁山伯未來擔憂的表情。

    馬文才看着梁山伯不過是修理了番傢俱,就讓傅歧明白了寒生和士族之間從行爲到處事完全不同的一面,又故意示弱,用言語擠兌着傅歧做出某種有利於他日後的諾言……

    這梁山伯外表老實可靠,舉止也是沉穩有度,可城府,卻和他那張臉一樣,根本不似同齡的少年。

    “這梁山伯,果然不是普通之輩!”

    他的心中升起了令人警惕的危險之意。

    也好,遇見這樣的對手,纔不枉他重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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