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人人都愛馬文才 >第47章 欲加之罪
    馬文才並不是個一開始對寒門就這麼尖銳的人,他對寒門的偏見,來自於從小到大接觸的寒生。

    那些在他父親手下任職的寒生們,要麼看似清高實則自卑到完全不懂得爲人處世,要麼阿諛奉承毫無風骨恨不得上官上茅房都幫着擦屁股,個別幾個出類拔萃的,又總是一副懷才不遇全世界都欠我的樣子,即便是差事辦的漂亮,也讓人十分膈應。

    長袖善舞的人也有,但對於整個寒門的羣體來說,人數實在太少了。士族經常譏諷他們就是“沐冠之猴”,一副不得不投身黑暗任由妖魔吸血卻還要忍辱負重的樣子,卻連最基本的讓人尊重的言行都沒有。

    大部分人在佔據高位後會慢慢改掉一些惡劣的習慣和齷齪的手段,可更多的一輩子也沒有爬上去,在許多年的蹉跎和壓抑下,變得比士族中的敗類還要令人作嘔,在他們的身上,有時候甚至毫無“禮義廉恥”可言。

    所以馬文才在接觸了梁山伯以後纔會那麼提防他,因爲這個人着實可怕,他的可怕之處在於無論你對他有如何的偏見,到最後都會喜歡上他,而馬文才所認識的人裏提到梁山伯,竟沒有一個說他不好的。

    就連甲科和甲舍裏的學子一開始極爲排斥寒生,在過了一段日子後也會對梁山伯視而不見,甲科裏七八位寒門學子受盡苛待,唯有他僅僅是被冷視而已。問起爲何,皆稱“雖出身低了點,但不是個討人厭的人。”

    因着這份“不同”,梁山伯在甲舍裏也受到同樣是寒門出身的學生排斥,但他從來不以爲意,也不刻意去迎合,時間久了,又融洽爲一體。

    人說多智近乎妖,馬文才從不怕多智的人,可“多情”近乎妖的,他長了這麼大,也就看到馬文才一個。

    梁山伯的父親本身應該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否則也做不到山陰縣令,這已經是會稽郡除郡治會稽縣外最大的上縣,非士族門閥不得任令,他能在這位置上坐了三四年,本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但無論他怎麼討厭梁山伯,他還是要說,他更噁心這些偷竊、誹謗、放蛇、出事只會把別人往自己面前推的卑賤之人。

    相比之下,會護在祝英臺身前的梁山伯,和雖有恐懼卻並無失態的伏安,在衆人之中顯得越發顯眼。

    馬文才並不懂蛇,也不知道這蛇是不是有劇毒,斬了蛇,只讓風雨雷電把好門戶,靜靜等學官過來。

    大部分人雖覺得他的行爲跋扈了一些,但事急從權,平日裏有些矛盾小打小鬧可以,直接放蛇咬人就太過了一些。

    更何況祝英臺並不是個恃才傲物的人,你要看不起士族,你往馬文才墊子下放蛇啊,幹嘛要放在和善的祝英臺墊下?

    學官遲遲不來,祝英臺緊抿着嘴脣不知道在想什麼,梁山伯也是一言不發,外面不知道情況的講士一直在拍着大門,氣氛實在太過奇怪,原本“劫後餘生”的慶幸已經慢慢變得緊張。

    有些人實在不適應這樣緊張的氣氛,緊張之下就想說話轉移注意力:“馬馬文才,你說這蛇是別人放的,有有什麼證據!”

    “誰,誰會放蛇啊……”

    馬文才抱劍倚牆而立,並不對他們解釋。

    反倒是祝英臺看不過去了,開口說:“馬文才剛剛檢查了蛇,蛇身上太乾淨了,從山裏爬進來的蛇沒那麼幹淨的。”

    這大清早,草叢地上到處都是露珠,這死掉的蛇身上半點泥土沒有,身體又幹燥,說是誤會爬鑽到墊下的,誰信?

    這一下,原本寥寥幾個想要吵鬧的人立刻閉嘴不說了,這時候再說話,反倒像是他們放的蛇,做賊心虛似的。

    這樣的緊張氛圍實在太讓人壓抑,好在沒一會兒門口便傳來賀革的聲音。

    “開門。”

    隨着一聲“開門”,所有人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被閂住的課室之門緩緩打開,賀革那並不高大的身軀出現在了門前。

    賀革聽說西館裏出了事,而且出事的是祝英臺,立刻去請學官前來,但是學官並不受他統轄調配,所以花費了一些時間,才召齊了幾位學官。

    所有人齊齊躬身向賀館主行禮,賀革矜持地回了禮後也顧不得再客套,急急走到最前面,待看到那蛇已經被人斬了,才總算鬆了口氣。

    他帶來的幾位學官並不上前,問清楚原委後忍不住狠狠瞪了眼祝英臺和馬文才:“怎麼又是你們!總是你們幾個惹事!”

    “這事難道能怪我們?”

    馬文才冷着臉反譏。

    “就是就是,現在有人要放蛇殺人,難道怪殺了蛇的不好?”

    “祝英臺差點被蛇咬了,真要出了人命那才叫有事!”

    受過祝英臺恩惠的學子們怕學官對祝英臺有先入爲主的惡感,七嘴八舌地爲她辯解。

    “安靜!”

    賀革聽着這亂糟糟的聲音就皺起了眉頭,在仔細盤查過那條蛇後,他站起了身。

    “這是火赤鏈,長得可怕性子也兇暴,遇到危險會發起攻擊,但是無毒。”

    聽說無毒,衆人齊齊意外。

    “就算是惡作劇,也太過分了。”賀革怒不可遏,轉身問起自己的弟子,“馬文才,蛇是你斬的?怎麼回事?”

    “是,先生。”

    馬文才面對賀革倒是恭恭敬敬,一五一十把他看到的事情說了個明白,至於祝英臺曾遭竊之事,他準備私下與賀館主說明。

    賀革又問了祝英臺和其餘幾位最先發現赤鏈之人,越聽越是眉頭緊皺,環顧四周後,總算是明白了馬文才爲什麼要封門。

    蛇性喜動,現在並不是冬日,那蛇被放在坐墊下不可能太久,放蛇之人一定還在屋內。

    想到這裏,他朗聲開口:“今早比祝英臺來的早的是哪幾個?”

    一條蛇,不可能在衆目睽睽之中被放進別人的墊下,尤其祝英臺又是如此引人注目之人,第一排當中的位置整個屋子裏的人都看得見,放蛇的人必定比祝英臺來的還早。

    巧的是祝英臺是個時間觀念極強的人,除了書牆那次,從未遲到早退過,早晨來的比大部分學子還早,在一番互相指證辨認之後,比祝英臺還早的,居然沒有幾人。

    這幾人都是西館裏的老生,早來的理由也跟祝英臺一樣,都是習慣了早點上課,平日也都是來的很早,而且他們大部分都是丙舍學生,同吃同住,自然也一同來上課,都是三三兩兩一起,並無孤身一人入內的,於是彼此便有了佐證。

    唯有一人,並不羣處,又來的極早,還無法證明自己來時從未離過座位,怎麼看,怎麼都像是嫌疑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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