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敬沒想到有人會這麼“自來熟”,定定看了沈讓一會兒,竟笑了笑,真的伸出雙手去替他把脈。
要糟!
丹蔘和黃芪一見主子的笑容,心中忍不住大叫。
徐之敬診脈診的倒仔細,收回手後回他:“你這幾年經常氣短心跳,時出虛汗,腰痠腿軟。最近幾個月更是胃納欠佳,經常還會覺得噁心。”
“果真神醫!”
沈讓大驚失色,一拍案几。
“我是經常腿軟無力,出門還要人攙扶。所以出門都只走水路,不必走路。而且我這幾個月確實沒胃口,喫一點東西就想吐!”
他一直以自己“體弱”爲榮,甚至經常拿自己跟美男子“衛玠”相比,而兩人唯一的相同之處恐怕就只有體弱,他卻一點都不覺得羞恥。
此時聽到徐之敬一號脈立刻看出他身體不好,立刻連聲追問。
“我這是什麼問題,嚴重嗎?要不要吃藥,還是要針劑?”<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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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之敬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又搖搖頭。
“可是麻煩?若徐公子能治好我的胃疾,我願意備下厚禮!”
沈讓急道。
“沈公子初/精失的太早,精/元不固,又縱/欲/過/度,現在還年輕就有這麼多痼疾,再過幾年,怕是要無/精、血/精,甚至不舉。再這麼下去,恐有英年早逝之危。”
徐之敬搖着頭說:“可要說有什麼大病,又算不得大病。”
“什麼,無/精?不舉?我還沒有嫡子呢!”
沈讓嚇得臉色慘白。
“我十一歲便有了女人,算早嗎?大戶人家誰不是早早就有了暖牀之人!”
“哪個正經人家會那麼早讓孩子縱//欲!”
丹蔘暗想。
“必定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大概也不算早,不過你身子並不算強壯的,房/事/太早太頻當然有損精氣。”徐之敬冷淡地開口:“想要治也容易……”
“如何治?還請徐公子教我!”
沈讓已經拜伏了。
“你若不分寒暑,堅持每日清晨用冷水擦浴,再禁慾三年,三年後,保證身體強健如同常人,也不會留下任何病根。”
徐之敬指了他一條明路。
“除此之外,沒什麼法子。”
“禁慾三年?”
沈讓睜大了眼睛擡起頭。
“徐公子,你跟我開玩笑吧!我今年十七,家中已經在商議着給我結親了,禁慾三年,是要讓我未來的娘子守活寡嗎?”
那他還要不要臉了?!
“嗯……你可以看看其他醫家有沒有什麼好辦法,我東海徐氏就是這麼治的。”徐之敬擡眼,一句話將他噎死。
可憐那沈讓滿臉糾結的走了,嘴裏不斷默唸着“禁慾”、“冷水”,丹蔘和黃芪估摸着短時間內這位沈公子是不想再見到他們家公子,不由得竊笑。
“公子,你是不是嚇他?”
丹蔘笑着問。
“沒有,他身體確實虧得厲害。”
徐之敬隨口回答,“若能禁慾還是好事,不過我看他那個樣子也禁不了幾天就要故態萌發,若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就陽氣不足精氣無息,大概留不下子嗣。”
兩藥童聽到這人這麼可悲,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他之前還笑話別人用功上進是白費力氣,我看他確實是白費力氣,就算掙了前程也留不給後人。”
黃芪擠了擠眼。
“回頭我去跟馬公子說去,讓他也好好解解氣。”
“不可。”
徐之敬連忙打斷了藥童的話。
“我看那馬文才對此人很是忌憚,不是這沈家勢力大,就是有什麼把柄在他手上。就算不是,兩人還是姻親,誰知道會不會過兩天就關係大好?”
“萬一你漏了口風,讓沈家知道,尋到我這,無論是馬文才還是沈家要我治他,我是治還是不治?他這病不是一天得下的,一兩個月內也治不好,大多要靠調養,可他自己都說馬上要娶妻了,看起來也不是個能聽我話的,我就算治了,多半勞心勞力還治不好,只會給自己惹麻煩。”
“你們就全當不知道這事,也別多嘴,我已經教了他怎麼治,他要不能做到是他的事,反正船上就幾天的功夫,忍忍就下船了,誰知道誰是誰。”
“公子說的是。”
黃芪和丹蔘應下了,對視一眼,眼裏都是對沈讓的同情。
***
甲板上。
“主子,那女子叫江無畏,本也是吏門之後,家中長輩因貪贓獲罪,女眷入了樂籍,男丁做了官奴。”
細雨將自己在沈讓身邊侍人那打探來的消息一五一十說了。
“她一直在吳縣做女樂,與飲宴中招待來往官員,不過她幾個姐妹都生的極爲貌美,有兩個姐姐才貌出衆,做了宮中的伎人,後被賜入王府爲姬妾,受寵後想起在吳縣的妹妹,花了錢派人去找,現在正準備去建康投親。”
所謂在樂籍,招待官員等等,其實便是變相的以色侍人,也難怪這江無畏渾身妖冶做派,想必從小便被教導怎麼討男人喜歡,還不能太過矜持以免得罪了貴人。
“那和我表兄如何認識的?”
馬文才問。
“說是之前恰巧坐同一艘船而已,並不認識。表少爺這次出門沈夫人不准他帶姬妾侍女,怕引起其叔父不快,所以之前在渡口見了這等美人,就自顧自貼了上去。”
細雨對這位表少爺的做派嗤之以鼻。
“這女子見他好糊弄,一路讓他付了路費房資,又打點了她姐姐派來的婆子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之前她說自己住的房間不好太憋悶,所以……”
“知道了,如果只是爲財,那倒容易。”
馬文才思忖了一會兒,對細雨招了招手。
“你且附耳過來。”
細雨一愣,附耳過去,馬文才在他耳邊吩咐了些什麼,又在身上摸了摸,隨手摘了一塊沒有印記也不算起眼的玉佩,遞給了他。
“去吧。”
馬文才吩咐了細雨過後,細雨雖有些猶豫,但爲了自家主子一路上的清靜,還是設法去打聽到了那“畏娘”的住處。
大概是有沈讓這個冤大頭付錢,江無畏明明只是個身在樂籍的女樂,卻還是得以在上艙居住,就住在沈讓隔壁。
細雨怕驚動到沈讓的人,在那一層角落處候了許久,才找到個沒人的機會,上前敲響了畏娘住着的艙門。
“誰啊!”
隨着一聲嘀咕,門被打開了,開門的是個渾身黑衣,頭上裹着黑頭巾的中年女人,一雙渾濁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面前這面生的小子。
“你找誰?”
細雨還沒自報家門,正在裏面嗚嗚吹/簫的江無畏眼睛掃了過來,待看到是之前甲板上那公子的隨從,眼睛忍不住一亮。
“讓他進來吧,認識的!”
那中年女人將信將疑地將細雨引了進來,掩了門。
細雨也從來沒這麼不自在過,眼看着那一身紅衣的女人妖妖嬈嬈地從榻上起了身,語笑嫣然地走到了他面前,對着他一笑,吹氣如蘭道”
“好俊的小哥,來找畏娘,可是你的主子有什麼吩咐?”
“正是。”
細雨一張臉剎那間變得通紅,只能盯着自己的腳尖。
“我家公子說,請娘子這幾天好好‘陪陪’沈公子,讓他沒空到處去‘拜訪別人’,這點薄禮,不成敬意……”
細雨從袖子裏掏出馬文才之前給的玉佩,又一口氣說:“我家公子還說了,如果娘子能解了他的麻煩,下船之前,還有重禮酬謝。”
那個中年女人看到那塊玉佩眼睛就已經直了,聽到“重禮”云云更是露出了催促她同意的表情。
畏娘從細雨手中接過還帶着餘溫的玉佩,低頭看了一眼。
“君子如玉,馬公子人長得清俊,用的玉也好看哩。”
她是吳縣人,一口吳儂軟語說的輕輕柔柔,說不出的好聽,可憐細雨連脖子都紅了,就想趕緊了結了差事趕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