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聲委婉,悽絕聲音那麼細那麼長,那麼哀那麼怨,就彷彿一根針,能刺進人心裏柔腸百轉。
原本睡得死沉沉的安彌和福琳,不約而同,被這詭異的哭聲直接從心裏喚醒了。
是的,從心裏被喚醒,這醒來的感覺太清醒了跟尋常半夜夢想、驚醒、無意中醒,完全不一樣。是真正的甦醒
“福大人,福大人”安彌壓抑着恐懼壓低聲音叫福琳。
“在醒了。知道拉着我的手。”福琳從對面牀伸過手來拉住安彌微微發抖的手,捏了捏表示安慰。
“我方醒來,就覺得腦子好清醒。”安彌說。
“見鬼我也是像去了天然氧吧上了雪山一樣清醒這,不尋常”福琳說。
“簡直大有醍醐灌頂的感覺”
“對靈魂開竅”
“不是靈魂出竅吧”
“靈魂出竅啊當心歌聲有毒”
兩個女孩牽着對方還能溫熱的手,馬上就冷靜下來了。是那歌聲有魔障
不過,既然能讓她們都如此清醒,只要還能清醒思考,應該問題不大。兩女生同時想到。
“我出去看一下,你怕的話先呆房間裏。”此時外面吟詩的聲音飄遠了的樣子,又像沒入了水裏,福琳決定出去看一眼。
“我、我跟你一起去。”安彌覺得不可以這麼慫。
於是兩人緊緊牽着對方的手,壯起膽躡手躡腳地起了牀。
黑暗中,調整呼吸穩定心神,然後,推門走出房間。
“夙興夜夢寐,歸寢郎相會。耿耿深徹骨,戀戀成魑魅嗚嗚嗚嗚”
伏在窗邊觀看外面,安彌和福琳,看到漆黑的河涌上,此時若有若無,時隱時現地飄蕩着一具螢螢幽藍的人型的東西
剛開始,兩個女孩兒都以爲自己眼花,深眯一個再睜大眼睛看個清楚,這具人型的東西,逐漸具體,飄來蕩去之間,帶着一身離離合合煙霧似的幽藍,居然從模糊到清楚、零碎影像組合般慢慢變得清晰:是一個穿着珍珠色旗袍,挽着一頭蓬鬆髮髻,一身穿戴裝扮華而不俗的女人
“是幽螢”福琳把眼睛瞪得小燈泡似的。
“幽螢什麼叫幽螢”安彌又怕又好奇。
“就是離體的魂魄”
“魂魄不都是離體的嗎魂不附體啊。”安彌問。
“魂魄都是飄蕩透明的我
們一般看不到。不過怨氣太深,害死的人越來越多就有足夠的陰邪之氣重組成虛幻的但看得見的人形害人越多怨氣越重,讓人肉眼也能看到的人形就越清晰越成人形,殺傷力便越可怕這,就是幽螢”
安彌不敢相信小時候盲見公公跟她說過的幽界冥界原來是真的存在還有什麼幽冥界,靈靈界,她那時還小,根本聽不清楚也更記不牢固。
“這個世界上,是不存在鬼的。鬼,只是人類無知的一種籠統的說法。”福琳盯着這具美麗的幽螢說。
“嚇”安彌被這等清奇的說法震驚了。
“就像多維度空間,多種生物。類似這麼理解,會容易明白一些。”福琳拍拍安彌的肩膊。
“那你是怎麼知道幽冥跟幽螢的存在”安彌問福琳。
“你有這麼一雙眼睛,你肯定是聽說過的,只是你忘了。”福琳用自己貓一般的大杏眼,看着安彌黑夜裏明明閃着異彩的桃花眼。
安彌點了點頭,陷入了沉思。
“股股冰寒侵,漓漓碎玉心。瑟瑟無安魂,夜夜不閉衿嗚嗚嗚嗚”
安彌和福琳毛骨悚然
突然,月光下,從竹林深處走出來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飄飄然一襲青袍,提着磷燈,出現在河邊
那磷燈夢幻般的色浮漾鬆動,這也太有效果了吧安彌和福琳不禁張大眼睛努力要看清老者的面目。
老者磷燈一挑,朝着河面喝斥道:
“魑魅魍魎,莫能逢之。狹路相逢,煙硝雲散”
話音剛落,河兩岸“噗”的一聲,一下子亮出許多火堆
燃起的一堆一堆的火,正好是安彌在競標會上描述的,“百步一埠頭”那些古石埠頭的位置
火光明滅,老嫗們似乎一邊唸唸有詞一邊添紙錢把火堆越燒越旺。火光外圍,安彌看見彷彿涌動着黑壓壓的什麼她再眯了眼睛聚焦看清楚,原來,是無數的幽冥圍攏在一堆堆火光外圍
河中間的旗袍幽螢女子彷彿突然醒轉的夜遊症患者,委身一扭河面居然平靜如常,沒有半點水花濺起,幽螢卻沒入水中不見了。
安彌和福琳不由互相看了一眼
老者神情肅穆。乾淨利落地掏出符鎮交給老蜜臘和另一個大妗,還有兩個準備拉鍊的壯漢。
衆人接過,立馬把符鎮一串串地穿在粗大的鐵鏈上,老者拿出一堆符,念着禁咒投進火堆裏,火光最旺的時候突然一把什麼東西灑下去,火光突然就沖天了,圍觀的幽冥又悲哀地無力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