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良人 >第九十九章誤解生根(二)
    兩人的功夫不分上下,纏鬥了許久都沒分出勝負。

    蔣衡卻感覺到到自己身體的異樣,似乎體內開始血脈逆行,漸漸無法催動內力。

    穆襲風注視着他的反應,劍劍直攻要害,嘴角一直淺淺地上揚着。

    再接着走了幾招之後,蔣衡的身體開始微微地顫抖,握劍的手也開始不穩。

    穆襲風抓住時機,雙指夾住墨壁的劍尖,幾乎是同時,漾藍便刺進了蔣衡的胸膛。

    穆襲風冷笑道,“你害阿羽至此,這一劍便是你應受的”

    胸口傳來的劇烈疼痛讓蔣衡一時間沒法說法,只是皺眉冷眼打量着眼前的人,面上依舊是肅冷的神色。

    “中了焚修,從今往後你亦同她一般,再沒有了絲毫內功。”

    “不過當初你沒有殺她,眼下我亦不會殺你,就當是替她還了這三個月的收留。”

    穆襲風說完便迅速將漾藍從蔣衡身體裏拔了出來,輕身躍出了窗外。

    受傷見血之後,焚修的毒性更加強烈,蔣衡身子一軟,單膝跪倒在了地上。

    待到他醒來時,已經是第二日的清晨。

    商陸立即上前擔憂道,“公子,你總算醒了”

    蔣衡喫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夜曦呢”

    商陸立即去扶他,神色暗了暗,“她自然在郡守。”

    起身時扯動了傷口,蔣衡胸口的劍傷立即穿來撕裂般的疼痛,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把她找回來。”

    商陸抿着嘴站着不動,憋了半晌才鼓起勇氣說道,“公子,既然穆襲風已經過來找夜曦了,肯定會告訴她她的真實身份。彌香客棧這個落腳點如此隱祕,若不是夜曦告訴的穆襲風,穆襲風如何能尋到這裏來還給你下了毒,讓您內功盡失,您爲何還要找她”

    蔣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閉嘴,我讓你把她找回來。”

    商陸嘆了一口氣,“公子,您怎麼還不明白,夜曦早晚會想起一切,您又何必抓着不放。”

    蔣衡掀開被子,艱難地走下牀,冷笑道,“好啊,我的話都不聽了,好,我自己去找。”

    商陸立即上前拉住他,“公子,我去還不行嗎,您快躺下,身上的傷口還沒好。”

    商陸正要出去,便見蔣衡的一個暗衛走了進來,“公子,眼線來報,夜曦姑娘眼下回了彌香客棧找您。”

    蔣衡聞言,便去取衣服,艱難地往自己的身上穿。

    商陸立即走過來,“公子,您這是做什麼您要去哪兒”

    蔣衡冷聲道,“彌香客棧。”

    商陸嚇得跪在了蔣衡面前,焦急地說道,“公子,您這是昨夜新添的傷口,還沒癒合,一動就全裂開了,況且您被毒害沒了內功,身子不比從前了,外面下着大雨,您別去了,我去,我把她帶回來。公子,商陸求您了行嗎”

    蔣衡卻緊繃着臉,穿好衣服便冒着雨往外走。

    求也求了,根本不聽,商陸絲毫沒有辦法,只好打開傘跑了出去,替蔣衡遮雨。

    “公子,您何必如此,她當真值得您這麼做嗎”

    蔣衡面色緊繃,恢復了素日裏的冷硬麪孔,一言不發地向前走着。

    他的腳步很快,走到馬廄,解開馬便迅速跨了上去,策馬離開,商陸立即跟了過去。

    蔣衡騎上馬之後,縫好的傷口再次崩裂開來,隨着駿馬奔馬產生的顛簸,猙獰的傷口便不停地向外滲着血。

    血肉撕扯的疼痛讓人幾乎窒息,但蔣衡卻越騎越快。

    他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如此焦急,他沒想過自己竟然也會有心神不寧的一日。

    穆襲風一定會告訴她一些事情,她或多或少也一定會受到影響。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夜曦不過是一個她的一個代稱,她是殷羽,這是不爭的事實。

    事實擺在眼前,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爭什麼,在怕什麼。

    在策馬疾行到距離彌香客棧很近的那條小巷子,親眼看着夜曦靠在穆襲風的肩頭,跟着穆襲風離開的那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在害怕什麼。

    他害怕夜曦在見到原本住的地方人去樓空之後會不信任他,會胡思亂想。

    他更害怕夜曦會和從前一樣無條件地相信穆襲風,而對他視而不見。

    無論多麼快趕過來,那一幕就這麼發現在了眼前,他所有擔憂的結果就這麼呈現在了眼前。

    蔣衡抓着繮繩的手緩緩收緊,指骨分明,關節泛白,險些將繩子扯斷。

    直到那個背影消失許久之後,蔣衡才容顏肅冷地調轉馬頭,眸子冷硬如刀,一言不發地朝來處騎去。

    夜曦感覺自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跟着襲風走着,根本沒有去看自己走向了哪裏,又去往何方。

    等她回過神來時,已經進到了一家客棧裏。

    她擡眼看時還不免抱着一絲幻想,是不是彌香客棧,是不是蔣衡回來尋她了。

    當看到完全不同的陳設時,纔不可抑制地感到心口傳來的鈍痛。

    襲風給她理了理額頭凌亂的溼發,對旁邊的落歌說道,“落歌,她淋了雨,你帶她去泡個熱水澡吧,她自己我不放心。”

    落歌看着夜曦空洞的眼神,瘦削的小臉滿臉痛心絕望的神色,便心疼地點了點頭,柔聲對夜曦道,“小羽,走,姐帶你去洗澡,把所有不痛快都沖走。”說完愛憐地揉了揉她的下巴。

    夜曦卻像失了魂一般,沒有答應,也沒有否定。

    落歌輕嘆一口,牽着夜曦的手便上了樓。

    直到脫了衣服坐在溢滿香氣的溫熱浴桶裏,夜曦的神情一直是恍惚的。

    從看到那人去樓空的地方開始,她便一直不停地給蔣衡的不告而別尋找着理由。

    一定是出了什麼意外,某則以蔣衡的性子一定不會就這麼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把她扔下的。

    夜曦真的有些怕了,當初修竹就是這麼一聲不響地消失在了她的世界裏,她當時就怕得不得了。

    因爲修竹是她和這個世間的第一個聯繫,證明她是一個活生生的,有朋友,有人在意的人。

    晉王殿下也算是很好的朋友,但是相處的時間太短,終歸感情不夠深。

    而蔣衡便是修竹離開後,對她來說最信任,最重要的人。

    被自己最看重,最信任的人拋棄,這種感覺就像被全世界厭棄了一般,就像所有力氣都被抽空,就像血液停止了流動,亦好像感受不到心跳了。

    夜曦不自覺用胳膊抱緊了自己。

    整個房間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再也沒有其他的人存在。她終於承受不住心頭的痛楚,頭埋在膝蓋上,眼淚大滴大滴地掉進了浴桶裏,濺起一圈圈漣漪。

    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悲傷哭泣的樣子,因爲她覺得那樣會很蠢很無能。就算是獨自一人哭,她也不會發出任何聲音,只會無聲地任淚水滑落。

    沒多久,夜曦便抹了一把臉,從浴桶中走了出來,穿好乾淨的衣服走出了房間,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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