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妃入宮牆 >舞伎淚,闌珊玉佩罷霓裳
    我愕然擡頭,心底掠過一絲驚惶,他的眼中有不同於劉驁的溫柔,劉驁的目光溫柔而疼惜,他的神情溫柔又歡喜。

    驀地,一聲琴音打破靜默,只一下,我便知道是合德在撫琴。少嬪館有一座仙澗臺,白玉爲階、瑪瑙爲柱,黃金明珠重重點綴,即便陰天也能燦然生輝。合德泠泠的琴音,似明澈的天水般順着白玉長階傾瀉而下,漾人心絃。

    “錚”慶安世將琴絃一壓,我只覺天空彷彿隨之一暗,旋即一道銀亮的蛟龍閃過,琴音如瀑布般奔流直下,激盪起千層漣漪。我的心緒被琴聲震撼,風的自由、雨的憂愁、雲的淡拂、雪的寒涼,繁星的點點落寞,月華的幽幽嘆息萬語千言皆在指尖弦上。我閉上眼睛,彷彿看見了流年的剪影,被定格的幀幀畫面,剎那永遠。

    合德察覺到琴音被壓制,即刻加快了彈奏的速度,我甚至能感覺到她賭氣的有些微紅的面頰。慶安世的脣角彎起一抹弧度,似刻意做對一般,她快他慢,她緩他又疾,將合德如清泉般流淌的琴音拘在手中,隨意傾灑。

    不知此時有多少人在聽琴合德素來好勝,若是在劉驁跟前被駁了面子,定然委屈難過,我不由伸手按住慶安世的手背,示意他別再繼續,他側過頭:“一曲未完,就像千情萬怨哽在喉頭、”

    “下次再彈吧。”

    “什麼時候”他的手還挑着琴絃,我怕他繼續彈奏,遂未將手收回,他倏然一笑,清清淺淺,似流風迴雪,浸潤心田。

    “下個月十七可好”

    我蹙眉,他居然連時間都想好了,分明是有備而來:“那是什麼日子”

    “一個人的祭日,我不想再活在寂寞和黯然裏,我需要一個知己,而你需要一個知心。”

    合德的琴聲已經停止,天地登時一片靜謐,似乎有碰杯的聲音,但她和劉驁的話語就像與我的距離,被隔在高高的宮牆之外,彷彿兩個天地。只有雪絮隨風飄來,選擇在我這邊零落,在枯瘦的枝椏上開着冰瑩孤寂的花。

    心底泛起一陣寒意,我的身體微微一顫,眸中定然是憧憧暗影,倒映着支離破碎的別離。慶安世輕暖的呼吸聲在耳畔徜徉,我下意識地用披帛遮擋臉頰,他默然無言,撐起一旁的折骨傘,留給我一個感傷的方寸之地。

    披帛是淡紅的煙霞色,折骨傘則是光鮮的杏子黃,在朦朧的光暈中,一枝銀色梨花悠悠綻放,溫暖而清寧。心緒漸漸緩和,我放下披帛,接過慶安世手中的傘:“我們回去吧。”

    他一怔,澄澈的眼眸彷彿涌入溫泉,漾起了我看不懂的漣漪,他輕輕張口但沒有發出聲音,許久之後,我才知曉他說的是:“我們”

    真是個孤單的少年,怎麼會想着和我做知己,兩份寂寞堆積,難道不是雙重的孤單嗎

    次日,劉驁才下朝,便趕了過來,說隨後還要回書房和朝臣議事,只能陪我說一會兒話。我一向不喜多問,他說什麼便是什麼,如同合德一般,她若真心想瞞我,我又何苦自尋煩惱。

    “這陣子頭暈好些了嗎”

    “嗯,稍微好點了。”

    “那就好,要常到花園裏散散步,南疆進貢了一些奇花異草,我讓人送過來,你先挑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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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好,謝謝主上。”我回答得很敷衍,別說是謙讓,就是謝恩也一點都不誠心。

    我知道他還有話要問,便等着他說下去,他卻顯得有些心虛,幾次欲言又止:“飛燕、”

    “上次遊湖的時候,不是有個撫琴的慶公子麼,昨日他過來拜見,說新譜了個曲子,想跟我討教一下。”見他不好開口,我便主動交代,這樣的緣由應該能敷衍過去吧。

    “你喜歡嗎”

    “什麼”我擡頭看劉驁,他深邃的眼眸直視着我的眼睛,似乎想確保我不說謊。喜歡什麼慶安世的琴藝,還是他這個人

    “挺好的,一個很有才華的少年,他還說想認我做姐姐。”我淺笑着,想褪去劉驁眼中的嚴肅。

    “你認了嗎”劉驁突然將我箍進懷裏,擔心我被搶走似的。

    “我已經有合德啦,姐姐這個稱呼只給合德,我是她的唯一。”我的手不由撫上左肩的鳳凰印記,雙生花朵,一世相伴。

    “你也是我的唯一。”劉驁低頭輕吻我的臉頰,溫熱的氣息卻含着嘆息:“可惜我老了”

    “主上說什麼呢。”我掩住他的口,不明白他爲何會忽然冒出委頓的語氣,如同那日在長信宮莫名衰敗的讖言。我輕輕環住他的脖頸,像親密時那樣,將臉頰貼上他的胸膛,感受炙熱的心跳。

    慢了下來是錯覺麼,我緊緊攥住他的手臂,幼時合德和大娘置氣,跑出家門,我尋了她許久,自己卻迷失在荒郊。爹爹尋到我時,我就這麼緊緊攥着他的手臂,他說他永遠都不會離去,但數年後所有的承諾都成了嘆息。

    十一月十七,是慶安世來撫琴的日子,誰知合德竟早早到我的寢殿,喚我起牀。

    “姐姐。”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還以爲自己在做夢,她每月都會來椒房殿幾次,但從未這麼早過。

    “合德,怎麼來得這麼早,出什麼事了麼”我看着窗外的濃霜,眸中也染上些許迷濛,莫非她知道慶安世那天跟我說的話我心生黯然,後宮諸事,向來皆在她的掌握之中,只是對我也要如此麼

    “來看花呀,主上說南疆進貢的那株千日魅栽在姐姐的庭院了,算日子,今天要開了呢。”

    我頗爲意外,那花居然真的只有一株,合德興致勃勃地跑過來看,想必十分喜歡,劉驁爲何要送給並不在意的我

    我收起疑惑,笑道:“今日是什麼特別的日子麼,怎知它會開花。”

    “主上沒跟姐姐說麼,這花可古怪了,是按這陣子的天色、雨雪和氣候來決定的。慶安世對花草有些鑽研,那日主上特意召他進宮看是不是真的千日魅,讓他算什麼時候會開花,他就說了今天,我倒要看看,它魅在哪裏”

    我聞言,一顆心如墜霧裏,難道慶安世知曉劉驁會將花送給我但從劉驁和合德對此花的興趣來看,就算送給我,他們也一定會過來賞花的,他爲何還定今日來撫琴是了,正因爲他跟我約了今日,劉驁纔想到將花送給我吧,可何必要這般兜兜轉轉

    “姐姐,你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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