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不再迷茫,接下來該做的事情也早已想過許多遍。
雖然還有些許疑問,但他相信今夜一定能給出一個答案。
方士深吸一口氣,推開了自己的房門。
一直到方士走過廊道爲止,守在門外的兩個周家護衛竟是一直未曾察覺到方士。
在他們的記憶裏,方士一直都待在房間裏。
這是幻術,只要方士自己不發出聲音,自然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少女已經在客棧之外等着,他只需要一個人走到客棧之外便好。
客棧之外的雨聲依舊,甚至不時劃過一道閃電,隨即便是雷聲。
這是雷雨,也不知會持續多少時日。
“方兄,接下來你打算去何處?”
“自然是去周府。”
兩人站在雨中,但雨點未能落在兩人身上分毫。
被氤氳流光裹挾着,甚至周圍衆人也盡皆看不見他們。
雨夜本就街上人少,如今也只能看見些許來往的兵甲。
他們手持長劍長戟,將整座青州城變得肅殺。
只是方士卻對此置若罔聞。
依舊自然地走在街道上。
“還以爲方兄多少會有一些在意,這街道變作如此模樣,竟是一點感想也沒有嗎?”少女的聲音在身側響起,轉頭卻見她一雙眼睛裏帶着似戲虐一般的笑容,“方兄看來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了,不知可否在這路上與我說說?”
“過去的事情,還是莫要再提了。”方兄只是輕嘆,不再多說什麼,加快了腳步。
有些事情他不願意提起。
街上的兵士忙碌,也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只是時不時地看見他們將一些東西搬着不知道運到何處。
而兵士們的源頭,卻正是方士此行要到的地方。
似乎是料定了雨天裏不會有人過來。
那些兵士進出的身影變得毫不掩飾。
方士若無其事地走入周府,對於周府內一些地方應該如何走他早已輕車熟路。
這些都是周芸相告。
兩人早已將周府看了個遍。
周芸住在何處,而周員外又住在何處,哪裏是廚房,哪裏是正堂……都一清二楚。
甚至周芸還帶着方士去過周家祖宗祠堂。
又想到了周芸,方士心裏不禁再次一陣刺痛。
自然而然地走到周芸的住處,透過木窗卻見裏邊亮着燈燭,一道陰影落在窗戶上。
只是裏面太過安靜,一時間有些不確定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剛想湊上去看看裏邊情況,卻忽聞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芸兒,你太讓我失望了!”那聲音中帶着毫不掩飾的苛責。
“對不起,爹……”
裏邊周員外的訓斥聲音未曾停住,方士透過窗戶縫隙將裏面的一切看得分明,正想與邊上小白說句話,卻見小白不知何時已經身處房間裏面,就坐在周芸的牀上,饒有興致地看着這一切。
而那兩人自然是未曾發現房間裏多了的那個人。
從隻言片語中,方士也漸漸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的心裏不禁變得有些空虛起來。
甚至……與他在一起經歷的一切都不過是逢場作戲。
他看見那塊長生牌上的四個字,分明寫着諸葛天元。
兩人之間原本就是無緣的。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欺騙了自己。
不論是周芸,還是諸葛天元。
他們知道一切,卻將方士一人矇在鼓裏。
眼看着周員外與周芸相繼離開。
眼看着周員外朝着書房的方向走去。
方士本想跟着周芸,卻見少女跟在周員外的身後,便只能心裏輕嘆一聲,隨即跟了上去。
施展幻術的人是小白,若是身邊沒了她,幻術便會散去。
只能跟着周員外來到熟悉的書房裏。
此處是他與周員外第二次見面的地方。
就是在此處,他向方士吐露願意幫助方士打點一切的念頭。
一切只爲了報答當初方士父親與他所做的一切。
老人獨自說着話。
似乎在懷念過去。
但他每說一個字,方士的心裏便添一份怒意。
“不知如今方兄心裏又是何種感想?”
“還能如何,不過是被人利用,借了過去家裏的名聲而已……既然如今已經知曉他們是何打算,自然不能讓他們得逞!”方士說出此言,卻是帶着毫不掩飾的怒意。
過去方家名聲也好不到哪裏去。
只是那年發生的事情讓方家幾乎從陳國沒了痕跡。
或許至今活着的方家後裔,也唯有他一人。
“說來方兄過去的身世也不差,若是方兄還是方家少爺,如今前程也不必擔心了吧。”小白毫不掩飾的笑聲讓方士不禁搖頭。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不過現在也不差,做了周家的人又如何?不過是自由少了許多,卻也多了榮華富貴,不就是方兄所需?”
小白的話讓方士原本心中積攢的怒意散去了些許。
心中仔細思忖着,竟也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過去方家若是還存在,也不過是被家裏人安排一個未來。
如今考取功名,不過是圖一個去上京做官的前程。
就算現在被人利用,也只是讓方家成爲了周家……
似乎也沒有什麼兩樣。
但是……
他心中有一道聲音告訴方士。
不應該是如此的。
若是周家想做方家過去未做完的那件事情……
是不可能成功的。
因爲……
方士知曉如今坐在上京朝堂之上的那個人是何等恐怖的一位存在。
就算至今都未曾見過對方,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不曾知曉。
那年方家一朝崩解。
失去了很多的同時,也讓方士看明白了許多東西。
“我所求的……可不僅僅是榮華富貴了。”方士呢喃着,將一隻手放在書房房門口,“若是一生都得做那提線木偶,就算有了地位又能如何?甚至連死都由不得自己……如此與家畜又有何異?”
“更何況若是天下當真大亂了,要那等功名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