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川舊史 >第二百九十九章 東風新卷暝煙岸(下)
    競庭歌聞言,微睨了眼,“聽你意思,阮雪音得顧星朗鍾愛還是你父君的功勞”

    阮墨兮知道對方語出大膽。大膽近乎出格,無視一切尊卑禮數。是故先前那番針對崟君枉爲人父的當面指摘,她接受無礙,也能就着話頭往回拽一拽,以和氣氛。

    “顧星朗”三個字卻是超出了預期。

    國君名諱隨便喊,哪怕她們倆都不是祁人

    過分了些吧

    她呆一瞬,想了想答:“自然有父君一份恩。現下祁國四夫人,非公主即貴女,六姐姐若非頂着這層身份,如何坐得上四夫人之位”

    “阮雪音被你父君送過去是因爲蓬溪山。顧星朗坐擁如此高水準的後宮卻獨獨喜歡她,也是因爲蓬溪山。”

    競庭歌說完這兩句,自覺怪異。卻同她講這些利害關係做什麼且不說她可能根本就知道,只是在裝不知道

    就算是真不知道。瞎就繼續瞎着,我還上趕着幫你擦亮雙眼麼

    “先生所言也在理。”阮墨兮應,情真意切,“六姐姐與先生深居蓬溪山鑽營多年,習得一身好本事,又都貌美,是普通女子比不了的人物。六姐姐如今得祁君陛下眷顧,整個阮氏亦感榮光。先生,”她低了聲量,四下一顧,婢子們都候在偏廳錦簾外,

    “你說六姐姐會做皇后嗎”

    競庭歌眨了眨眼,“我怎麼知道”

    “入宮不到一年便點了燈,”阮墨兮再道,更真更切,一張瓷娃娃臉全無城府,“這般陣勢,正位中宮也不過祁君陛下一拍腦門兒的事吧”

    “你很期待”競庭歌再次睨了眼,“還是你父君很期待”

    “那倒沒有。父君沒怎麼提過。但終歸是好事。”

    總共兩個女兒,都做了中宮,要上天不成

    競庭歌心下白眼,不置可否,忽然反應,又夾一筷子小青菜隨口問:

    “去冬聽雪燈亮,崟君陛下滿意得緊吧。”

    她用的“滿意”,不是“高興”。

    阮墨兮凝神片刻,似乎難言,半晌答:

    “不瞞先生說,六姐姐嫁去祁國,從未有過隻言片語回來。從前一年還入宮兩三趟,現如今是徹底不往來了。父君偶爾提起來,”一頓,“不高興得很呢。”

    “她已經遂你父君的願去了祁宮,回不回隻言片語,選擇在她自己。”競庭歌燦笑,饒有興味,“你們希望她回什麼隻言片語”

    阮墨兮怔半刻,似沒想通對方爲何作此問,“自然是家書。”她答,“各國遠嫁的公主貴女都是被允許定期回傳家書的。”

    內容經過拆查的家書。

    競庭歌盯她半刻。如果是唱戲,功底未免太好,連自己都瞧不出破綻。

    千里迢迢來了蔚宮,阮佋竟然什麼都不教至少打個底吧。

    “她昔年在蓬溪山便從不傳家書,如今爲何要傳”遂繼續盯着對方,繼續燦笑,“當初要送女兒去霽都,崟君陛下選她不選你,對你和姝夫人便沒有說法”

    阮墨兮依舊盈盈然,盈盈然裏帶出三分尷尬,“在我和六姐姐的事上,父君確實偏心了些,此一項,連母妃和本宮都常覺不過意。”

    動聽話當真一套又一套。競庭歌心下冷笑。

    “那時候決定嫁六姐姐過去,父君確有說法,大概意思,”她停一停,似在措辭,“祁君陛下自是千般好,但祁國後庭註定要熱鬧過頭,本宮去了,未必,”而就此頓住。

    未必能如今日在蔚宮般佔着這麼大一份榮寵。

    還是中宮位。

    競庭歌瞭然。“是偏心,也是審時度勢。”她冷笑出聲,擱了筷子,“祁宮是個修羅場,僅僅精通後庭存亡道是不夠的。”且後庭之爭就那麼回事,小家子氣,她和阮雪音都很瞧不上,“顧星朗那個人,一般女子降不住。送你去,阮家未必有今日態勢。”

    “先生是說,”阮墨兮目光熠熠,“祁君陛下果真對我六姐姐言聽計從”

    “皇后隔三差五來找我,就是想知道這個”

    替阮佋探虛實

    阮墨兮眨了眨眼,“也不全是。但六姐姐在祁宮的狀況,作爲家人本宮確想多知道些。父君關心,又礙着面子總不問,本宮作爲女兒理當分憂。先生與我六姐姐是打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平日又常用粉羽流金鳥聯繫,本宮進了蔚宮,自然要來先生這裏一問究竟。”忽又想起來什麼,補充道:

    “說起來,去秋先生還率使團親赴了趟霽都,應該見過我六姐她一切都好嗎”

    原來還爲這個。競庭歌暗忖。慕容峋爲何興師動衆莫名其妙遣自己去霽都。阮佋想知道。

    “自然好。祁君陛下的心尖子,誰敢叫她不好”遂答,也笑盈盈。

    “甚好。”阮墨兮點頭,彷彿寬慰,再蹙眉,“只是可惜了瑾夫人。自古後庭,有人歡喜便有人愁,六姐姐一個人佔了這麼盛的寵,其他幾位是免不得要受委屈了。瑜夫人呢總不會也跟着挨冷待”

    競庭歌微一挑眉,似笑非笑,“皇后可真是替古人擔憂。且不說祁宮的事山高路遠與咱們都扯不上關係,你關心阮雪音也罷了,上官妧和紀晚苓的冷熱也要操心”

    卻爲何不操心白國那位

    還能爲何。競庭歌暗笑。目標過顯,蓋都不曉得蓋一下。

    “瑾夫人乃上官相國獨女。”阮墨兮答,頗鄭重,“我既爲君上妻子,便當憂他所憂、在意他所在意。上官大人是兩朝重臣、國之股肱,遠嫁女兒入祁,自然日思夜想、盼她一切安好。且瑾夫人安好,不也是邦交得固之表徵相國所盼便是君上所盼,君上之盼便是本宮之盼。至於瑜夫人,”她一鼓作氣,並不等對方回,

    “都說她與祁君陛下青梅竹馬,情分特殊,又是紀相獨女,我總以爲不會被虧待了去,心裏好奇,故有此一問。先生數月前進過祁宮,多少知道些;若覺不便,不同本宮說也罷。終歸只是些後庭談資。”她盈盈然,甚輕快。

    口才尚可,架勢也足。競庭歌心道。是塊母儀天下的料。

    “而先生方纔言本宮總來靜水塢之緣由。”

    竟然還有。

    “一爲我六姐,二是爲君上。”她斂了盈然,比先前更鄭重,“不瞞先生說,我此入蔚宮,母妃曾經交代,無論如何要以中宮氣度同先生和睦相處。君上若拿先生當心尖子,本宮也要竭力顧先生妥當。比如今日立春,”她嘴角忽揚,盈盈再至,

    “君上希望先生隨蔚國之俗,祭春咬春,得一年喜樂順遂。先生同君上彆扭,不聽不至,本宮便捧了春盤親來勸先生。君上喜歡的便是本宮喜歡的。君上心中記掛先生,本宮也想替他再問一次,先生當真這般入不得後庭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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