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鎖春深 >57.好好活着
    車子晃盪得人不安穩,文娘子眉頭皺起,覺着鼻間一股血腥氣息濃重,想要睜眼看看,卻怎麼也睜不開。.shung

    所觸及得皆是一片漆黑景象。文娘子記得自己在暈過去之前,是看見了烏鷺的,並且應該是將所有事情都交代給烏鷺了。

    看來,那天囂反噬,果真越來越重了……五官被削弱不說,現在連意識也不比從前了。明明能發覺自己是清醒的,可是就是怎麼樣都清醒不過來。

    該怎麼辦呢?算算日子,路上頂多還能再有十日,不然再拖延下去,就得錯過了春闈了。她必須想想辦法,趕在上京之前,讓靈體與這具身體完全契合,並且要將五感調整回來纔行。

    想着,文娘子竟覺得耳邊有些東西在嗡嗡地響着,像是有人在說話。她便在那一片漆黑中靜下來,細細去聽。

    “娘子?”聽得是有女聲在喚着。

    文娘子便曉得是烏鷺了。

    可惜她這時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聲音似乎着急了幾分。“這,怎麼還不醒?都照着娘子吩咐做了啊!”小姑娘一着急,難免又帶了哭腔。

    文娘子在黑暗中聽着,心裏頭有些起伏,這丫頭是個好的,但總歸,太沒軟了些。一遇到大事情,便沒了主意,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事。

    正拿主意呢,忽然間那黑暗處透進光來,一絲絲的,從外頭射入,逼的人眼睛疼。

    文娘子猛然一下子坐起身來,眼前的黑暗逐漸混濁隨後清明,一點點化成眸中所見之情景。一張矮桌,兩旁是車壁,面前的烏鷺紅着眼睛,見她醒來,一下子撲過來。“娘子!您可算醒了!”

    文娘子剛醒來,身上沒什麼力氣,被烏鷺一撲,身子往後退了退,那丫頭意識到自己的不妥,慌忙地退開,往文娘子身上左右看了看,“哎呀。都是烏鷺不好,可有傷到娘子?娘子可疼?可能說話了?”

    文娘子摸了摸自己的下脣,那裏血塊已經凝結成了疤痕,她輕輕搖了搖頭,“沒事,你別怕。”

    是在安慰烏鷺,卻讓那丫頭更加紅了眼睛。她不敢再動文娘子,又怕這搖晃的車子將什麼東西摔到文娘子身邊去,便小心翼翼地護着文娘子,儘量將什麼桌子碗碟都隔開。

    又瞧着文娘子臉色蒼白,哭腔是怎麼也忍不住。“您又佈陣了?身子本就不好,說讓您等等大夫,偏生娘子心裏膈應,也不願等。雖是與天師不同,但是大夫對於治病,只更有法子一些。”

    文娘子這時候已經緩了過來,正依靠在身後的大軟枕上,眼睛空洞地望着烏鷺那邊,見她有些怪氣,便抿了抿脣,與往常不同的,那脣瓣這次多了些刺痛,倒叫文娘子口中的話又往後推了推。

    烏鷺見文娘子垂着眼睛不吭氣,只當他與往常那樣,又聽不見自己的勸,又急又氣,卻不忍心說文娘子一句重話,唉聲嘆氣着,眼睛裏的淚水半點兒也沒少,“您總這般,總這般!奴婢真不知要拿娘子如何了!”

    文娘子自有自己的打算,任何決定,一旦定下,容不得旁人多說一句。烏鷺伺候這一年,早已經看得清楚。其他的都沒事,可是對於文娘子自個兒的身子上,烏鷺真是急,急得發慌,卻也沒什麼作用。

    她自然勸不動文娘子,文娘子也不會聽勸的。所以也只能像現在這般,落兩滴眼淚,指望着文娘子能顧及幾分身子。

    烏鷺心疼文娘子,畢竟這世間,只有文娘子是真正待她好的人。

    其實這丫頭的好意文娘子也都看在眼裏。說是文娘子對她好,可是實際上,烏鷺又何嘗不是這世間唯一對文娘子好的人了呢?畢竟姜家都不復存在了,任何與姜家有關的人,也都沒了。

    她最親近的,只剩下一個烏鷺了。文娘子清楚這點,所以更明白不能慢下來。一旦被人抓住,一旦錯過了進去司命祠的時間,萬事,只怕變數會更大。

    天師最忌諱變數。文娘子也最怕變數。因爲她現在的情況,容不得出一點岔子。先前徐州解天囂,就已經是犯了忌諱,她這一生,定不要做父親那種心懷天下的天師了。

    畢竟,文茵,只是來複仇的罷了。

    文娘子聽着烏鷺的話,伸手過去,招呼她道,“你來。”她醒來不久,一路上都不怎麼開口,這時候說話,是有幾分喑啞。

    面色本就蒼白,配上喑啞的嗓音,以及已經破了的下脣,沒來由讓人心疼。烏鷺也不忍心再說,順着文娘子的意思靠過去。

    文娘子便握住她的手。因爲一直勞作,烏鷺的手不像是文娘子這般細皮嫩肉,倒有些粗糙,虎口處一道大口子痕跡分外明顯,握在手裏,也有些硌得慌。

    烏鷺明顯沒料到她會如此,慌忙地要抽出手來,“娘子使不得!奴婢手上都是疤,沒得劃傷了娘子!”

    天師的手不能留痕的,這也是要入司命祠的第一步檢查。

    烏鷺想抽出手來,文娘子卻緊緊將她握住,緩緩搖了搖頭,將那雙手放在自己的手間,“烏鷺,你要相信我。絕對不會讓我們出事的。”

    她說的很慢,一個字一個字都像是艱難擠出來。

    烏鷺心疼極了,“娘子,烏鷺信你!烏鷺信你!”這時候烏鷺也顧不得文娘子平日裏的倔強了,她要怎麼也隨他去,總之,他們兩人,也只剩下這條命了,大不了,她陪着娘子一道去就是了!

    “我的身子,大夫不會看。我是這裏,有問題。”文娘子拉着烏鷺的手,拿那根粗糙的指頭,點在自己的心口處。

    烏鷺能感覺到,文娘子的心跳。

    那種近乎沒有的心跳,讓烏鷺驚得說不出話來!

    文娘子瞧着她,目光深沉。“這裏,只有天師才能治。我就是天師。”

    烏鷺感受着那幾乎沒有的心跳,看着文娘子被咬破的下脣,眼眶裏的淚水如河水一般,一下子滾落下來。“娘子。要好好活着,我們都要好好活着。”

    她將文娘子抱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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