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宮薔燕歌 >第二十六章 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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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袖正心急寧硯泠的病情,卻聽見外面已經是聲聲漏鼓——宮裏各處都該安寢了。於是她求了橙心要在寧硯泠房裏守着,橙心道:“不成,你們睡大房的,若少了一個人,當值嬤嬤會看不見?你要留下還是得報唐嬤嬤。”

    綠袖自是爲難,橙心又開解她:“無妨,這裏橫豎有我呢,我不走,在這裏守一整夜罷。”

    綠袖聽了,雖還是不願,但是看寧硯泠也確實比剛纔稍好些,加之橙心也確實像是懂醫術的。退一步講,萬一真出了什麼事要報上去,她一個五品的司闈總比自己說話要有分量,在這裏是能幫上忙的罷。

    於是,綠袖道:“那姐姐辛苦了,好歹幫我守着她罷。”說完,再三謝過橙心,便掩上門出去了。

    房裏燭火跳動,橙心拉了個圈椅來,放在寧硯泠的牀邊。又從櫃子裏找了條薄被鋪在椅子上,便坐上去,用被子半裹着自己,不時摸摸寧硯泠的額頭、手心。

    寧硯泠自被她針刺穴位放血後,竟漸漸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橙心忙又起來給她擦汗、換衫、喂水,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寧硯泠的熱度漸次下去了,呼吸也平順許多,睡得安穩了。橙心見了,也歪在圈椅裏眯上眼,隻手還搭着寧硯泠的手。

    “阿濯,阿濯——”一聲又一聲輕輕的呼喚,寧硯泠下意識地四處尋找那個叫她的人。可是,周遭彷彿起霧一般,所有的景物都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

    “孟來哥哥,是你嗎?你在哪裏?”她輕輕地喚起來,卻仍然看不到半絲半縷的影子。於是,她着急起來,在迷霧中奔跑,突然一下子被絆倒,“唉喲!”

    寧硯泠突然跌倒,她猛地睜開眼睛,自己正躺在柔軟暖和的牀上,被子蓋得好好的,只額頭有些汗涔涔。手,被誰握着。

    她轉頭,看到了一旁的橙心,膝上搭了一條薄被的一個角,一個手支着下巴,好像睡着了,另一個手,和自己的手握在一起。

    看着這兩隻交握的手,寧硯泠努力回想發生了什麼事情,卻什麼也想不起來,只記得睡倒前自己很不舒服,閉上眼睛前只聽見綠袖帶着哭腔的聲音“姐姐,你怎麼了?”

    其他的什麼也想不起來了,綠袖呢?現在什麼時辰了?橙心怎麼在這裏?她這樣睡着彆着涼罷。寧硯泠想起來給她把被子圍好。沒想到,只微微一動,橙心就醒了。

    橙心睜開眼睛,見寧硯泠已經醒了,先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笑道:“可算好了罷。”

    寧硯泠道:“姐姐怎麼在這裏?現在什麼時辰了?”

    橙心道:“方纔我正要睡,綠袖那小丫頭急急忙忙地來找我,說你高熱不退,我過來一瞧,果然燒得厲害罷。”

    寧硯泠聽了,有些臉紅道:“那是姐姐在這裏照顧我了。”

    橙心道:“我本想報唐嬤嬤的,但是她今晚上夜,那會兒子不知帶着人跑哪裏去了,就算找到她,再宣太醫,耽擱得也怕久了。”

    寧硯泠道:“我記不清了,只記得睡前很不舒服罷。其實我這病年年都犯,也不覺得怎麼樣,偏這次弄出這個樣兒來。”

    橙心皺眉道:“妹妹這病,本來無妨的,但就怕高熱。剛纔不得以,我用銀針刺了幾處大穴,妹妹現在退燒了罷。“

    寧硯泠聽她這麼一說,也覺得自己剛纔病得有點險,看橙心在這裏照顧自己半宿,又是感激,道:“這春溫時症,我在家時父親也延請一方名醫來醫治過,但是就是斷不了根,年年都犯。這回在這兒,虧得遇上姐姐。”

    橙心道:“也是和妹妹有緣法,本來在家時,我母親也年年都犯,那時我照顧得多了,所以略有些經驗罷。”

    寧硯泠聽了,嘆道:“姐姐真是純孝,侍疾躬親。”

    橙心聽了,似在回憶往事,卻突然開口道:“若有人精心照料,又何須我來照顧?母親……也不會去得那般早。”說到後來聲調都變了。

    寧硯泠忙起身,找帕子替她拭淚,握住她的肩膀寬慰她。寧硯泠沒有想到橙心平日裏看起來簡單快樂,內心竟也藏着這些個傷心的事情。

    子時已過,四下寂靜,橙心將頭靠在寧硯泠的肩窩處,兩人一同坐在牀上。橙心低低地說:“其實,我母親並不是正室罷,我從沒同任何人講過,這裏比外頭還要嚴苛,那起子人哪一個不是一顆富貴心,兩隻勢利眼……“

    寧硯泠道:“沒關係的,姐姐。那是她們不懂得,一個人的偏正嫡庶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決定的。”

    橙心道:“其實那些我早就都無所謂了,反正我也到了這裏,橫豎大家現在都是一樣的人。我只是氣惱,我母親以前受的那些罪。”

    這個夜晚,寧硯泠靜靜地聽她哭泣,聽她訴說,聽她講那些傷心的過往。原來橙心的母親是一個商戶家的女兒,原本有自己的未婚夫,對方雖然也是商戶,但好歹也是做正妻。可是一夜之間橙心的外祖家突遭變故,生意失敗,負債累累,連外祖也鋃鐺入獄,母親原本的未婚夫便和她退了婚。

    橙心的父親那時雖然是個小官,但確有實權,搭救她外祖出獄,可她外祖父身體羸弱,在獄中受了折磨和驚嚇,回家後不久便去世了。她舅父那時還小,她外祖母又是女流,橙心的父親就在生活上對她們家多有幫襯,她外祖母無以爲報,只得將女兒送與對方做妾室。

    可是橙心的父親比她母親大上許多,家裏妻妾都娶了,最大的孩子都和她母親一般大。因此家中的妻妾對她母親甚是不滿,“老爺從外頭弄回來的小狐媚子,聽說家裏都快死絕了,喪門星罷。”這樣難聽的話語每每通過下人的嘴,傳來傳去。

    橙心的母親本就是水晶一樣剔透的人兒,在家也是嬌生慣養大的,因此一來二去,心裏積了不少氣,人也漸次黃瘦。在冬天生下橙心後,產後失於調養,於次年春分時候得了春溫,此後每年都發作,拖了五六年,終於藥石無靈。

    橙心的嫡母,便等不及地攛掇她父親,送她入宮,好甩了這個小包袱。是以,橙心幼年入宮,沉沉浮浮,這麼多年才捱到司闈,和寧硯泠這樣選秀出身,一來就是五品贊善的相比,真是喫太多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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